2025年11月29日下午，北京大学燕京学堂特邀比利时王国驻华大使安博宁（Bruno Angelet）参加大使专题系列讲座。讲座前，北京大学校长龚旗煌在临湖轩会见来宾，校领导方方陪同会见。
本次讲座聚焦欧洲发展历程、一体化理念及中欧关系。燕京学堂院长董强主持了本次讲座。
讲座前，董强接待安博宁一行，并参观学堂。他介绍了燕京学堂办学理念、招生情况、核心课程和各类活动，强调学堂助力留学生全方位了解中国政经社文变革，实现“学在中国”。同时，董强向安博宁分享了欧洲，尤其是比利时的历届学堂生源情况。
讲座伊始，董强致欢迎辞。他提及比利时前驻华大使马文克（Marc Vinck）七年前曾到访学堂进行讲座。此次安博宁作为现任大使再度来访意义重大。学堂每年仅为1-2位“外交使者”预留讲座名额，足见对比利时及背后欧洲的重视。安博宁深耕欧盟与亚洲事务，精通越南语，且熟悉亚洲文化，学术见解兼具深度与战略视野。董强希望同学们通过本次讲座，明晰欧洲发展路径，思考当前国际背景下中欧合作的推进方向。
安博宁开场便直言，作为比利时人，“既为自己的国家自豪，也为自己的欧洲身份骄傲”，并提出“多重身份”的核心观点。“如今很多欧洲人忽视了自己拥有多层身份，总认为国家身份是至高无上、唯一的最终身份，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用生动的比喻解释：“可以说，我的‘名’是比利时，我的‘姓’是欧洲。这就是我今天想讲的核心故事。”
讲座开篇以“‘欧洲’是什么？”这一基础问题切入，带领听众追溯欧洲身份的源头，从地理定义、名称溯源到早期政治内涵，层层递进解析文明认同的形成逻辑。安博宁指出，“欧洲”并非天生的概念，其地理范畴的界定经历了漫长演变。地理认知的拓展，本质是文明影响力扩散的体现。关于“欧洲”名称的词源，安博宁分享了学界的主流观点，并结合历史背景解读其内涵。除地理属性外，希腊哲学家为欧洲赋予了深刻的政治内涵。在文艺复兴时期经马基雅维利、伊拉斯谟等学者的著作通过回顾古希腊罗马文明，重新塑造了“欧洲人”的身份标识，成为欧洲身份认同的重要思想源头，也为后续的文明统一埋下思想种子。
安博宁强调，罗马帝国的发展是欧洲文明统一的关键转折点，其在政治、法律、文化领域的遗产，至今仍深刻影响欧洲一体化进程。通过融合希腊文明，整合欧洲大陆，罗马帝国带来了长期和平与繁荣，虽带有扩张征服属性，但对统一与秩序的怀旧情结持续影响欧洲历史。
罗马帝国覆灭后，查理大帝成为武力整合欧洲的统治者之一，其多元国籍认知也折射出欧洲的复杂历史。他推行拉丁语为官方语言，创办教会学校，规范天主教历法，等等，这些举措成为中世纪欧洲统一进程的重要历史根基，深刻影响了欧洲文化与政治的发展轨迹。安博宁强调，查理大帝将罗马帝国未涵盖的德国纳入统治范围，从而推动了欧洲版图的整合。同时，安博宁还指出，欧洲文明是希腊、拉丁、日耳曼及后期斯堪的纳维亚等多元文化融合的产物，这一点从欧洲人多元的姓名起源中可见一斑。查理大帝的统一实践，不仅重启了欧洲的整合进程，更延续了欧洲追求统一的历史传统，为后世一体化埋下伏笔。
中世纪自由城市的兴起为欧洲注入新活力，自由城市通过建造宏伟的市政厅彰显实力，且建筑风格统一，这种“自治与统一并存”的模式，为后世一体化提供“区域自主与集体协同”的参照。城市作为文化交流核心，推动生活习俗、建筑风格、思想学术的跨区域传播，拉丁语催生的“文学共和国”促进思想共享。这些历史进程从文明、政治、社会等层面，为欧洲一体化奠定了深厚的历史与文化根基。
印刷术与马丁·路德宗教改革相互作用，打破天主教会垄断，推动思想解放，但也加剧宗教与语言分裂。此前印刷品多以拉丁语出版，而路德洞察到天主教会的核心问题：教会与世俗领主、贵族的权力利益勾结，且拉丁语《圣经》使普通信徒无法直接理解教义。为此，他主张宗教民主化，将《圣经》翻译成德语，并通过印刷术广泛传播，让民众能直接接触宗教经典，其改革理念也随之迅速普及。印刷术的技术支撑与德语翻译的普及化，使路德的宗教抗议运动获得广泛社会基础。这场变革推动了欧洲宗教格局的重构，成为欧洲近代思想解放与社会转型的重要转折点。宗教战争终结了宗教统一，语言碎片化加剧了欧洲的分裂态势，但历代统治者对欧洲统一的诉求从未停止。从罗马帝国、神圣罗马帝国到拿破仑帝国，野心家们皆以罗马帝国继承者自居，试图重建欧洲统一秩序，充分展现了欧洲在分裂与统一诉求中交织的复杂历史轨迹。
启蒙时期思想家提出欧洲“文化统一的大共和国”理念，成为一体化的哲学基石。尽管宗教战争、两次世界大战等阻碍了进程，但欧洲历代知识分子与政治家的统一诉求从未停歇。比利时1830年独立后形成的自由分权体制，也为一体化提供了实践参照，共同筑牢了欧洲一体化的历史与精神根基。二战后，欧洲一体化进入实质阶段，比利时积极推动超国家机制构建，助力欧盟成立、欧元启动等关键进程。《里斯本条约》规范机构运作，欧盟兼具多重属性，仍处于发展完善中。
演讲最后，安博宁表示，中欧文明相通，多边议题共识广泛，虽有分歧但合作前景可期，可基于双方经验共同应对全球性问题。
讲座结束后，问答环节围绕师生关切的问题展开。安博宁结合自身经验，对提问逐一回应。针对WTO等现有国际机构是否需改革，以适应中国崛起的提问，他表示，占全球20%份额的中国若无法在国际机构中获得合理空间，相关机制便难以有效运作，因此国际机构体系亟需整体改革，但也并非仅为中国单独调整。他强调，二战后全球各国发展迅速，现有国际机构的架构已无法完全适配当前国际格局，改革可谓势在必行。国际机构的改革与完善，将成为影响全球合作与中欧互动的关键因素。
谈及中欧外交中的利益与价值平衡，有同学询问欧洲外交官如何平衡本国利益与欧洲价值观。安博宁回应称，外交中利益与价值观需兼顾而非对立，需根据具体情况调整权重；同时指出一些有强大外交影响力的国家，常直接表达诉求并推动欧洲采取相应行动，而欧洲需在复杂的国际格局中把握自身立场。
讲座结束后，董强作简要总结。他表示，今年是中欧建交五十周年，中欧关系在当今世界格局中至关重要。安博宁学识渊博，从历史和文化角度深入讲述欧洲的融合和形成的进程，让我们能够有足够的深度和视野来看待当今的欧洲，具有很强的学理性，弥足珍贵。安博宁所回顾的，是欧洲一体化从思想萌芽到制度实践的曲折历程以及欧盟在机构建设、全球治理等议题上的探索，兼具启示与挑战。愿中欧以沟通弥合分歧，以合作应对变局，在坚守自身价值与利益的同时，共筑更具韧性的未来。
文字：郭一兰
